2月24日，俄烏沖突爆發兩周年。就在此前兩天，歐盟達成對俄羅斯實施第13輪制裁措施的共識，涉及近200個實體和個人，但并未出臺針對經濟部門和具體行業的制裁措施。2月23日，美國宣布對俄羅斯實施500多項新的制裁。據了解，制裁將進一步限制俄能源收入。
作為近年來最大的地緣政治沖突之一，俄烏沖突對世界格局演變乃至全球秩序重塑產生深遠影響，同時給石油、天然氣、煤炭、新能源等行業的供需關系、貿易結構、分工體系帶來沖擊。兩年來，全球能源市場發生了哪些新變化？
油氣貿易找到新平衡點
俄烏沖突一定程度上撼動了國際油氣貿易格局，并找到了新的平衡點。
國際能源及大宗商品價格評估機構阿格斯對《中國能源報》記者表示，俄烏沖突對國際油市帶來的最顯著變化是貿易流向的改變。沖突爆發前，歐洲是俄羅斯西部港口主要出口油種烏拉爾原油的最大出口地；沖突爆發后，西方制裁迫使歐洲轉而增加了美國、挪威、巴西、圭亞那等國原油的進口量，俄羅斯烏拉爾原油則轉向出口印度，導致印度對中東、西非原油進口量減少；俄羅斯東部港口主要出口品種ESPO混合油、索科爾原油和薩哈林混合油，沖突前部分出口至韓國和日本，如今很多出口到了印度。
“在承受了一定的價格貼水后，俄羅斯原油重新找到了出口市場，海運原油出口目的地從歐洲轉移到亞洲。”睿咨得能源石油交易市場研究中國首席分析師葉霖接受《中國能源報》采訪時表示，“以美國為首的其他原油供應國的產量提升，則彌補了俄烏沖突造成的缺口。”
兩年前，西方普遍認為這場沖突將導致俄經濟崩潰，但實際上俄羅斯比想象中堅挺。油氣價格上漲以及“向東看”，給俄羅斯經濟帶來強有力的支撐。2月12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俄羅斯經濟工作會議上表示，2023年俄GDP同比增長3.6%，高于全球經濟平均增長幅度。俄副總理諾瓦克表示，俄對西方原油出口在俄原油出口總量中所占比例已從60%降至15%，對東方原油出口占比則從40%升至85%。
國際能源署指出，作為俄政府最大收入來源的原油和石油產品出口收入2023年保持在月均147.1億美元水平，高于俄烏沖突爆發前2021年的146億美元。
天然氣貿易結構同樣發生質變。“俄烏沖突導致俄天然氣流向從西向東的局面基本已定。” 國網能源研究院特聘專家王能全告訴《中國能源報》記者。
一方面，美國液化天然氣（LNG）代替俄管道天然氣成為歐洲能源需求新主力；另一方面，俄羅斯天然氣貿易加速從“西”轉“東”。
阿格斯指出，俄烏沖突直接導致歐洲對俄管道氣大幅下滑，轉而采購LNG進行補充，引起LNG全球貿易流向改變及價格大幅波動。這種改變也讓美國在2023年首次摘下全球最大LNG出口國桂冠。同時，歐洲目前持有的LNG長協恐難完全填補需求缺口。
阿格斯建議進口天然氣來源多樣化，鎖定更多LNG長協合同來緩解地緣政治影響，在管道氣進口方面繼續發力。俄烏沖突之后，我國對新氣田包括海上氣田及深層氣田的開發力度都在加強，以匹配天然氣消費增量的步伐。
能源進出口格局重構
俄羅斯作為全球主要的煤炭產銷國，在全球煤炭市場具備一定影響力，地緣摩擦不斷升級，使得煤炭進出口重構勢在必行。全球統計數據庫Statista的數據顯示，俄羅斯擁有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已探明煤炭儲量，在全球已探明煤炭總儲量占比達15%。
俄羅斯煤炭產量和消費量在全球排名第6位，主要用于發電、煉焦和出口貿易。
根據《俄羅斯2035年前能源戰略》，到2025年俄羅斯煤炭年開采量預計將達到4.85億—6.68億噸。根據俄羅斯能源部統計，2023年俄羅斯煤炭產量約4.4億噸，出口量約2.2億噸，較2022年增長約5%。
俄羅斯煤炭出口量一直穩居全球前列，但基于俄烏沖突被西方制裁的背景下，俄羅斯煤炭貿易流向持續變動，“向東看”在所難免。
俄羅斯副總理亞歷山大·諾瓦克指出，俄政府和煤炭企業努力將煤炭出口轉向亞太地區，同時刺激本土市場對煤炭需求。基于這一目標，俄羅斯開始對東部鐵路第二階段進行現代化改造，旨在使貝阿鐵路和泛西伯利亞鐵路的出口能力提高到每年1.8億噸。
國際能源署指出，俄羅斯煤炭“西流”受阻，加上日本也宣布禁止進口俄煤炭，俄羅斯煤炭大規模向印度傾斜，對土耳其、韓國的出口量也出現增長。
地緣政治是2024年石油市場最大未知因素，加上全球許多國家都將迎來選舉年，這可能導致外交政策變動。阿格斯估計，今年第一季度“歐佩克+”減產結束后，整個市場將在第二季度回歸到供應過剩的狀態。從這個角度看，為了支撐油價，中東產油國可能會繼續延長減產至年底，所以油價仍可能會在全年保持相對高位。
針對能源貿易形勢變化和油價走勢預估，廈門大學能源經濟研究中心教授孫傳旺對《中國能源報》記者表示：“我國對全球能源貿易格局的變化高度敏感，主要體現在國際市場上油氣價格的波動對我國能源進口成本的影響。為適應新的能源貿易現狀，我國能源行業應積極與主要能源供應國建立能源合作關系，穩定能源價格，實現能源供應的多元化。同時，加大對基礎設施的建設力度，提高能源運輸的效率和安全性。此外還應加大對可再生能源的投資和開發力度，降低對傳統能源的依賴。”
孫傳旺指出，一方面，隨著俄羅斯油氣供應轉向亞洲，歐洲國家油氣進口來源逐步轉向北美、亞洲等地，跨區域的油氣貿易有所增強。油氣供應的減少也推動歐洲國家擴大清潔能源投資，主動降低油氣需求；另一方面，亞洲成為新的油氣供應中心。俄羅斯積極推進能源出口東移，印度、韓國等成為俄羅斯重要油氣出口國，但目前來看，基礎設施發展不足仍是制約俄亞油氣貿易的重要因素。
帶來能源轉型提速新思考
俄烏沖突給全球帶來了能源轉型如何提速的新思考，這是受訪專家和學者的普遍感受。事實上，這場地緣沖突極大強化了能源安全的議題，相較于太陽能、風能等間歇性可再生能源，傳統化石燃料仍是最穩定可靠的保供抓手，這導致全球不得不重新審視和權衡如何在保證能源安全的情況下完成綠色轉型。
在孫傳旺看來，俄烏沖突除了改變全球油氣貿易市場的地理格局，也推動了全球能源轉型進程。俄烏沖突引發廣泛能源危機，使得油氣價格激增，進一步加強了歐洲國家推動綠色轉型決心，進而帶動清潔能源投資。
對通脹、利率高企導致經濟復蘇緩慢的西方國家而言，任何一場地緣沖突都會加深他們對能源安全問題的焦慮，無論是對新能源及其產業鏈的布局，還是對鋰、鈷等關鍵電池金屬原材料的爭奪，抑或是加速綠色創新技術的商業化落地，都是這種焦慮帶來的結果。
俄烏沖突爆發以來，全球制造業供應鏈出現波動。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日前發布《俄烏沖突兩周年：影響與啟示》研究報告指出，俄烏沖突分化全球綠色轉型進程，氣候治理面臨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的最大拖延，同時也加劇了國家之間氣候合作的不信任感。此外，俄烏沖突導致制造業供應體系紊亂，對航空、汽車、化工等制造業生產必不可少的鎳、鈦、鈀等稀有金屬原材料供給失衡，價格持續上漲。
針對這一情況，中國企業應如何保障本土供應鏈安全？孫傳旺認為，一是要建立多供應商的合作關系，降低對單一來源的依賴；二是加強政企合作，通過政策引導、資金支持等方式降低企業供應鏈波動風險；三是完善供應鏈管理機制，制定應急預案，提高供應鏈韌性；四是加大技術創新，引入新工藝、新設備，推動產業轉型升級。
中國新能源電力投融資聯盟秘書長彭澎則對《中國能源報》記者表示，俄烏沖突影響下，風電、光伏、電動汽車等行業的“被接受程度”有所提高。由于歐洲國家尋求加快擺脫化石燃料，尤其積極擺脫對俄天然氣依賴，因此在歐洲本土“風光”產業鏈布局持續提速。“對中國新能源企業而言，一方面，俄烏沖突常態化加大涉足東歐市場的投資風險；另一方面，受歐洲經濟衰退影響，在歐布局制造業、銷售光伏組件或風機，都可能面臨更加艱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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